2021-4-9 | 畜牧業論文
作者:李琦珂 曹幸穗 單位:南京農業大學人文學院 中國農業博物館
游牧畜牧業階段社會經濟的發展為第一次社會分工準備了條件,出現專以畜牧為業、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畜牧業。如果說馴化野生動物使之家畜化,是人類與牲畜關系的開始,那么,游牧則是人與牲畜關系發展的新階段。隨著飼養牲畜數量的日益增加,居住區周圍的空間便顯得有些逼仄局促,馴養者只好早晨把畜群趕到有水草的地方去放牧,晚上再趕回來。隨著畜群數量的進一步增加,一個日程范圍內的草地遠遠不夠牲畜采食了,馴養者不得不攜其家庭成員趕著畜群逐水草而居,游牧畜牧業便產生了。東北地區的游牧畜牧業,是畜牧經濟日益發展、草畜矛盾不斷激化的產物。放牧牲畜的時候,行走范圍一旦超過了人類步行所能達到的極限,畜群就會面臨饑荒的危險。馬能夠提供遠大于人的速度與耐力,可以使牲畜吃到更遠處更新鮮的青草,獲取更大范圍的水草資源。馬的馴化可以讓人類擁有新的生態空間,讓人類第一次真正有可能全面利用草原環境,這也正是草原地帶馬業興盛的主要原因。馬是游牧畜牧業階段的重要牲畜。符拉基米爾佐夫曾指出:在游牧民族中,“馬比一切更受重視,馬群是古代蒙古人的主要財富,沒有馬,草原經濟便無法經營。馬是蒙古人的交通工具,用于戰爭與圍獵,并賴以供給馬乳,蒙古人吃馬的肉,用它的皮和毛”[9]。牛也是游牧民主要的家畜。草原部族飲牛乳,食牛肉,制作奶油、酸奶、奶塊等食品,但更主要的是,用它做運輸工具。史載,蒙古“草地之牛純是黃牛,其大與江南等,最能走,既不耕犁,只是拽車,多不穿鼻”[10]。游牧民族逐水草而遷徙,經常地變換牧地。每到一處,牧民們搭起帳篷,草原上便炊煙四起,牧歌悠揚;若要更換牧地,就要把帳篷連同牧民的生活用品一并帶走,這就需要牛來作為挽畜,拉起草原特有的轤轤車,游走四方,浪跡天涯。豬雖然可以放牧,但并不適于大規模的游牧,養豬應與定居農業相表里。因而在游牧畜牧業階段,與定居農業共生豬的飼養,逐漸退居次要地位。此時,人們對馬、牛、羊產生了高度的依賴,因為它們不僅能夠提供人類衣食所需(如肉、乳、皮),而且還可當役畜使用(如馬、牛、駝)。
定牧畜牧業階段游牧畜牧業是一種高度專業化的不完全經濟,是社會生產和物品交換發展到相當程度后的產物,它不能完全脫離種植業而獨立存在。游牧大遷徙使游牧民族與農耕民族經濟交流逐漸頻繁起來:游牧民需要從農耕居民那里換取糧食,滿足自己的果腹之需;而農耕居民也需要從游牧民那里獲取肉、乳等高蛋白食物,補充營養。久而久之,兩個民族建立了持久的經濟聯系,形成了互助合作關系。其結果是,一些游牧民開始發展種植業,經營農牧并重的經濟生活。這種農牧兼營的經濟方式,再也不容牧民四方游走,到處遷徙,他們的牲畜放牧,往往被局限在以種植區域為中心的一定范圍之內。在這一階段,家畜從單純作為人類的食物來源,逐漸轉化為勞動工具和生產手段。牲畜使用價值和生產效益的不斷增長,刺激了人們飼養的積極性,促進了畜牧業的進一步發展。進入定牧畜牧業階段之后,馬、牛的飼養已退居次要地位,羊則占據了畜群的主導地位。這一方面是因為羊的品種特別多,能夠廣泛分布在多樣生態的草地,另一方面,羊的繁殖力極強,能夠為牧民提供更多的肉與乳。因而在東北西部草原部落所牧養的肉畜中,羊是數量最多的一種牲畜,每一部落的羊群數量都十分可觀。從覓食習慣上講,羊的生態適應性比馬、牛更強一些,因而也更適合在高寒地帶生存。冬季的到來,對于放牧于東北西部草原上的畜群,可能是最嚴峻的生存考驗。這個時候,馬能夠以蹄踢、蹄刨的方式,打開冰層,覓食冰層下面的冬草。雖然綿羊也能用蹄刨開雪,吃到下面的冬草,但對于已凍成冰的雪層,有時也只能徒喚奈何,只能啃咬馬兒打開的吃剩的草根。長期的生存競爭,造就羊超強的生態適應能力。因其品種較多,食譜范圍較廣,東北地區羊的生態適應性很強。山羊與綿羊,都有其特殊食性。綿羊基本上是草食動物,它們只吃青草,山羊雖也吃草,但它們也啃食嫩枝、嫩葉。山羊的這種可兼容各種植物資源的食性,使得它們非常適合在多石、高山、干旱而富于灌木叢的環境中生存。定牧畜牧業階段的放牧方式,和農業上的精耕細作一樣,非常講究,不同季節怎么放,不同牲畜如何搭配,有一整套的辦法。例如在放牧牲畜時,馬、牛、羊一般是分開放牧的。馬善奔跑,行走速度快,可以迅速到距離較遠的地方覓草;而牛行動緩慢,與馬不可能同群;羊行走速度與馬牛不同,所以羊也不與馬牛混放。還有一種不能算是畜產,但人類不可或缺的動物,那便是狗。狗在人類馴養野生動物的歷史上有其特殊地位。遙想在遠古時期,東北先民以捕魚打獵為生,成群的野狗跟著游獵的人群移動,撿食他們丟棄的動物殘骨,并在人類進行狩獵時幫忙圍趕獸群,夜間則保護著人類的領地及財產。長期以來,狗便成為人類的朋友。不管是在游牧畜牧階段,還是在定居畜牧階段,它們都忠誠地守望著人類的領地,協助人類保護、管理牧畜。
定居家畜業階段農耕與游牧這兩種經濟形態,具有不同的能量轉換機制和環境適應方式。在食物能量及生產效率方面,農耕方式要高于游牧方式,所能養活的人口也更多一些。進入內地的游牧民族之所以放棄逐水草而牧畜的游牧生活,轉而接受定居的農耕生產和生活方式,不僅與生存環境的變遷有關,還會受到農牧政策的嚴重影響。清代以來的草原放墾政策,使得豐饒草原變成農莊田野,迫使許多牧民放棄游牧業,從事定居農耕活動,即便保留有畜牧經濟,也僅以家庭養殖業的形式存在。進入定居家畜業階段之后,畜牧經濟退居次要地位,僅與農耕經濟互補共生。因此期仍然是農耕與畜牧并重,東北地區牲畜飼養的種類與比例,即使在同一時期的不同區域,也多有差異。東北南部地區以農耕為主業,家畜多飼養豬、牛、羊,家禽多為雞、鵝、鴨(靠近水邊的地方);東北西部地區,歷史上多為游牧民族的畜牧區,多豢養馬、狗、牛、羊;東北北部的漁獵民族,多飼養鹿和狗,史稱“使犬部”、“使鹿部”;東北東部的居民早期以山居漁獵為主業,除了飼養豬、牛、羊,往往還把鹿和鷹作為漁獵的助手。馬依然是定居家畜業階段的必備牲畜,主要用于拉車耕田。使役牲畜,除馬之外,還有驢、騾、駱駝。驢,適合于輕便農作和騎乘。騾,是馬和驢相交配而生,體軀大,負重多,善拉車。駱駝,主要產地為大興安嶺以北、呼倫貝爾草原一帶,鄂溫克、達斡爾、蒙古等民族多有飼養。豬為經營定居牧民所常畜。史載挹婁人“好養豕,食其肉,衣其皮。冬以豕膏涂身,厚數分,以御風寒”。挹婁人對豬的偏好,也體現在當時的葬俗中:“死者其子即葬之于郊野,交木作小槨殺豬積其上,以為死者之糧”[11]。在定居家畜牧業階段,養豬雖可為人類增添肉食,但豬也消耗人類的食物;兩相抵消,養豬并沒有為人類增加多少食物;在生存資源極度匱乏的情況下,豬甚至是人類的食物競爭者。盡管如此,豬仍是東北農耕民族的必飼家畜。雞、鵝、鴨等也是東北農家常畜之物。方拱乾《絕域紀略》云:“雞豚鵝鴨視所畜,客至而操刀而割,豕墮地即充庖丁焉”,“伏雞曰抱,爵子及雞雛皆謂彀,其卵伏而未孚始化謂之涅”。能夠鑒別雞卵的公母,說明定居家畜業階段,雞的飼養已相當普遍。東北民戶普遍養狗以守夜。黑龍江、松花江下游地方的赫哲人,其所養之犬,大如驢,可以拉扒犁,馳于冰上,行走如飛,作用等同牛馬。此外,東北地區西北部少數民族多飼養馴鹿。鄂溫克人、鄂倫春人養馴鹿,主要是食其肉、乳、脂肪,并用來做為馱物、拉雪橇的交通工具。此外,他們還飼養白花鹿,“取者養于家,以取奶,名曰鹿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