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考古學論文
因為遼史記載簡單,蒙元以來,祖陵的具體位置已不詳。清代學者張穆在《蒙古游牧記》鎖定遼上京城址后,祖陵的位置也逐漸浮出水面。清代學者李慎儒在《遼代地理志考》中指出祖陵“在巴林境內。〈一統志〉曰:案自明以來皆于廣寧中安堡望祭,指為遼陵所在,非也”⑤。根據史料的記載,學者們大體鎖定了遼祖陵和祖州城的位置。根據清代學者考證提供的線索,一些外國人率先對祖陵等進行了考察。法國人閔宣化(J.Mullie)依據《遼史》記載,較早對祖陵進行了實地調查和考證⑥。“祖州之西門既名液山門,其對西門之山當然為液山,西門外之泉水,當然為液泉,沙河應為注入巴顏河之大河”。“祖山在城之西,其形如盆。惟一入山之口,距祖州不遠。史云,州西五里,蓋指自州城至山中之三建筑物之距離而言也”。“此山口為兩巖所挾持,巖石甚高,東一峰上矗云霄。山口昔有建筑物,今尚于荊棘中見磚瓦,更有殘物堆積,似為昔日山口建門之廢跡。此應為昔之龍門,其中山谷應為黎谷也”。“入山口后,谷中泰半荊棘,有時發現屋基,正對山口山腹之上,尚有殘磚斷瓦,將荒原中古代之遺跡,留示于人”。“山后山谷草中尚臥有若干翁仲,然遼代之碑已無存矣。但據郭比耳(Gaubil)神甫所記,此碑康熙時尚存”。日本人三宅俊成⑦也曾考察過祖陵,認識沒有超過閔宣化的記述。日本人島田正郎等在發掘祖州城時,也對祖陵給予了關注⑧。并計劃對遼祖陵進行發掘,因日本戰敗而未果。
汪宇平先生是新中國成立后最早考察遼祖陵的考古學者,但發表的資料過于簡單⑨。賈洲杰先生于二十世紀60年代初對祖陵進行了較為詳細的踏查,獲得了一批重要的資料⑩。他實地調查了陵園門外的龜趺山基址等遺跡和山谷四周山嶺上的部分石墻,描述了北面澗溝中的一個石人,現僅露出上半身,頭部及左臂已殘失。石人身穿箭袖窄袍,束腰帶挽出雙結,左手握右腕,背脊拖一條長辮。對陵園內祖陵的穴位進行了推測。他發現陵園內有兩個被盜掘的圓坑,認為都是墓葬。第二處圓坑的南坡和東端頂坡都有護山石堤。其后部山勢突然高聳,在山脊上筑有高大的尖頂高墻。他認為遼太祖陵就葬在這個山坡上。這是二十世紀關于祖陵最為重要的資料,多為學術界所引用。但是,從發表的示意圖和對祖陵的描述看,賈洲杰先生將現“南嶺”的建筑基址當成了埋葬遼太祖的陵宮正穴。這無疑將祖陵玄宮的位置弄錯了。賈洲杰提及“《竊憤錄》中記陵前有石羊、狻猊、麒麟之類”,實為《竊憤續錄》的記載。其內容很難認定是記載遼祖陵的石像生???。此外,項春松先生也曾論及祖陵,誤將《胡嶠陷北記》中葬太宗耶律德光于懷陵的記載當成祭祀祖陵的資料???。曹建華先生等地方專家結合《遼史》記載對祖陵進行了大膽考證???。其推定的殿堂址的正確與否姑且不論,單就其提供了遺跡現象而言,有些資料是以前所沒有涉及的,無疑是較有學術價值的。主要有:“山門兩峰相距百余米(筆者注:賈文為60~70米,實際為80余米),當中有土筑橫墻連接,似有門址者二處,一處居中,一處偏左,上布殘磚斷瓦,當為樓櫓之跡。龍門外右側前方高阜上有一建筑址,遺有方形礎石一塊”。龍門左側山足有一巒頭,與祖州城相對,上有建筑址二,遺有石雕龜趺一具,其側多次出土契丹大字和漢字殘碑塊(現收藏于巴林左旗博物館)。自龍門進入祖山,北行約二、三里位居黎谷中央的開闊地上有一座大殿遺址,琉璃瓦殘片較多(筆者注:沒有發現琉璃瓦,都是普通的灰瓦),其間遺存大、小柱礎各二方。殿址前右側的兩方為大,其座1.2米見方,柱口徑0.53米,上出圓形柱并雕有牡丹花紋,較為精美。殿址后左側的二方為小,柱托直徑0.43米,無花紋,鑿有裝置回欄之槽臼,是為回廊轉角之柱礎。黎谷深處有類似陵墓寶頂者二處:其一位于東北隅,溝門左側山足下有一土丘,前右方有殿址二。其二位于黎谷后部西北隅。在石人溝東側有一大山,山前有一巨大土丘,其土質與谷中地表明顯不同,呈紅黃色,似為從地下掘出。當地人稱此丘為“大券墳”。疑此山即祖陵。土丘西側有一無首斷臂石人,似列于陵前的翁仲。此殿南嶺山坡上有一處建筑址。曹建華等先生的考證有些明顯的訛誤,但對賈洲杰的調查有所補充,是我們對祖陵進行再考察和研究的參考。以上可知,遼祖陵的考古工作基礎十分薄弱。
考古調查的新發現和認識,增進了我們對遼祖陵陵園遺址重要價值的認識。因此,為配合遼代祖陵陵園的大遺址保護規劃的制定,更好地保護遼祖陵遺址,同時推進對遼代陵寢制度的深入研究,我們認為對遼祖陵進行目標明確的考古發掘勢在必行。從2005年起,筆者便開始積極爭取遼祖陵陵園遺址考古發掘的立項工作。在國家文物局和內蒙古有關領導和專家的大力支持下,2007年起,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和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聯合組成祖陵考古隊,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王巍所長和時任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塔拉所長同任隊長,董新林任發掘領隊,開始對遼代祖陵陵園遺址進行搶救性的考古發掘。2007年,清理了遼代祖陵內一號陪葬墓(PM1)(圖版五,2)和陵園外東側的龜趺山建筑基址(圖版五,3);2008年對甲組建筑基址做搶救性發掘(圖版六,2);2009年試掘了太祖陵前封土堆和二、三、四號重要建筑基址等遺跡(圖版六,3),并清理東北溝遺存等;2010年發掘了黑龍門址和四號建筑基址(圖版六,1)。這些考古工作都獲得了較為重要的發現???。關于遼代陵寢制度的文獻記載較少,所以考古學調查和發掘資料成為我們研究這方面內容的最重要手段。我們根據這些年的考古調查和發掘資料,對遼祖陵陵寢制度提出了如下的新認識???。1.祖陵陵園的東南部設有奉陵邑祖州城。陵園黑龍門外東、西、南側,有“太祖紀功碑樓”一類諸多祭祀建筑。陵園東、西、南側周圍山谷內還有諸多陪葬墓。2.陵園選址講究堪輿術。祖陵坐落于一個口袋形山谷中,四面環山,僅在臨近祖州的東南方向,有一狹窄的黑龍門。黑龍門為一門三道的門樓式建筑。陵園南面有漫岐嘎山和沙力河。四周山脊豁口均砌有石墻,不僅是陵域界標,而且與堪輿制度有關(圖版五,1)。3.祖陵陵園大體可以分內、外陵區。即北部為太祖阿保機帝陵的內陵區,南部為陪葬墓的外陵區。根據考古資料可知,東西向的“南嶺”石墻與嶺上建筑基址相聯,再銜接東部的“甲組建筑基址”,形成一道東西屏障,構成了南北兩個陵區的分割線。4.太祖陵玄宮鑿山為藏,大體位于內陵區的中央。玄宮附近置有石像生。“甲組建筑基址”位于太祖玄宮之東南,它與“之”字形登山路和南嶺上建筑基址形成有機的整體,是祭祀太祖陵最為重要的陵寢建筑之一。其他已確認的陵墓(如一號陪葬墓等)東南部,也都有一處獻殿性質的建筑基址。上述認識與《遼史•地理志》所載“太祖陵鑿山為殿,曰明殿。殿南嶺有膳堂,以備時祭。門曰黑龍。東偏有圣蹤殿,立碑述太祖游獵之事。殿東有樓,立碑以紀太祖創業之功。”基本相合。同時,也反證《遼史•地理志》所述史實是準確可信的。通過調查和發掘,我們基本厘清了《遼史》中所載祖陵諸遺存的大體方位,而且極大地豐富了祖陵陵園的實物資料。同時,認識到遼祖陵陵園布局承襲了漢唐陵寢制度的部分精髓,也具有自己鮮明的特色。這種陵園布局為遼代懷陵???所承繼,代表了遼代早期陵園布局的模式。遼代陵寢制度應在中國古代陵寢制度研究中占有較為重要的一席之地。(本文作者:董新林 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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