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文學思想論文
一、文以載道觀
《風》《雅》作為儒家傳統《詩經》的重要內容,《毛詩序》中解釋《風》:風,風也,風已動之,教已化之。朱熹也從美刺教化的角度對此進行過解釋。在這里,方孝孺認為李白、杜甫就是因為學習《風》《雅》才寫出那么好的詩歌,才在詩歌史上有那么高的地位,故而學詩者也應該探究本源。這種說法不免顯示出詩人的“宗經”觀念。其次,方孝孺師從宋濂,宋濂是明代的儒學大師,其創作主張繼承韓愈、歐陽修等唐宋古文學家“文以載道”的觀點,注重“以道為文”的文道一元論。這樣實質上表現作家對生活個性化體驗和獨特文采的創作,排斥在體道之“文”以外,從而使他的文學觀念散發出濃烈的衛道氣息。所以,受其老師影響,他宣揚倫理教化,推崇“道”。什么是“道”呢?方孝孺認為:“夫道充天地,亙古今一而已矣……行之,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這個“道”包含的范圍非常大,是無所不在,無時不在的:“夫天下之至崇大者,莫過于‘道’,而卑且近者,道亦未嘗不在也……順親弟長,事非遠也,而性與天道不外焉。”又說“欲求其道乎?則凡足下之語默起居,奉上馭下,道未始不在也”。所以“道”是充塞于天地之間的。它既同于孟子的浩然正氣,也同于孔子的忠恕思想。他認為“道之于事,無乎不在古之人。自少至長,于其所在皆致謹焉。而不敢,故行跪、揖拜、飲食、言動有其。”如果不是因為受該思想的深刻影響,也不至于落得誅十族的慘淡下場。再次,方孝孺的文學思想的形成還與其家學淵源有密不可分的關系。方孝孺的父親方克勤也是一位遠近聞名的儒士,方克勤曾經感其邑人自宋以駢儷雕刻為學,沒有談周公、仲尼之道,而開始以《易》講授。在《談詩五首其四》中:“發揮道德乃成文,枝葉何曾離本根。”詩人將“道”和“文”比作“枝”和“葉”,文章的形成是由于道德的發揮,這就像枝葉的生長離不開根一樣。還有《談詩五首其五》:萬古乾坤此道存,前無端緒后無垠。詩人認為茫茫宇宙中只有“道”貫乎始終,不曾中斷。從以上的談詩中,我們可以看出詩人的思想深深地烙上了儒家正統思想觀念,其實從方孝孺的生平也可以看出,他的父親并沒有犯錯便被朱元璋誅殺,方孝孺幾經奔波呼告無果,按常理來說,他應該對皇帝失望,可是他還在朱元璋死后寫文章進行歌頌,雖然不知道是否發自內心,但可見儒家的忠君思想根深蒂固,這可能也與明代士大夫政治風氣有關。其實,他的重“道”輕“藝”思想在《談詩五首其三》中“俗末競工繁褥體,千秋精意與誰論。”中得到體現,他認為文章不要太華麗,否則文章的“道”便得不到體現,無論文章還是吟詩,其意義在于闡明道,而不是僅僅做文。
方孝孺認為:“人不能無思也,而復有言。言之而重理也,則謂之文,文而成音也,則謂之詩。茍出乎道,有益于教,而不失其法,則可以為詩矣。于世教無補焉,興趣極乎幽閉,聲律極乎精協。簡而止乎數十言,繁而至于數千言,皆茍而已,何足為詩哉?”他認為詩歌是有音律的文,合乎道,有益于教化才是真正的詩。他在《劉氏詩序》中寫道:“工興趣者超乎形器之外,其弊至于華而不實;務奇巧窘乎聲律之中,其弊至于構而無味。或已簡淡為高,或已繁艷為美,要之皆非也。”方孝孺過分偏重儒家傳統和封建綱常而片面斥責文學形式,不免有損于文學的藝術性。他在《讀朱子感興詩》中寫道:“三百篇后無詩矣,非無詩也。有之,而不得詩之道。雖謂之無,亦可也。夫詩所以列于五經者,啟章句之云哉?蓋有增乎綱常之重,關乎治亂之教者,存也。非知道者,孰能識之?非知道者。孰能為之人?孰不為詩也?而不知道。”他認為在《詩經》之后就沒有詩歌了,即使有的話,這些詩歌也沒有得到詩的“道”,因為這些詩歌不具有《詩經》的教化作用。雖然他在強調文以載道,但是他的文章也有新意,因為他認識到文與道的非同一性。在宣揚倫理政教之外,文學在社會生活中還有更客觀的描寫。
二、“文貴乎自然”觀
方孝孺重“道”輕“藝”的同時還提倡文章應該自然而不應泥古,文貴乎自然。其實這兩種觀點并不矛盾,正是因為輕“藝”,反對文章“繁褥華麗”,才主張文章貴在自然。他在《張彥輝文集序》中寫道:“其辭不泥乎古,務自己出無艱深俚陋之病,往往本乎圣賢之道,蓋庶乎斯文也已。”,之所以反古,是因為古人的話未必都是對的。在《談詩五首其一》中:“世人皆宗李杜詩,不知李杜更宗誰”,詩人指出不要泥古,做詩要探求本源,寫出自己的新意。他認為學習《風》《雅》學習儒家傳統,其實不是形式上的泥古,而是心領于神,學習古人的精神。杜甫也曾說過:“轉益多詩是汝師”。方孝孺在《答張廷壁》中更為詳細地介紹了文之自然的長處:“圣賢君子之文發乎自然,成乎無為,不求工奇而至美,自足達而不肆也,嚴而不拘也,質而不淺也,奧而不晦也,正而不窒也,變而不詭也,辨而理,淡而章,秩乎其有儀,燁乎其不枯,而文之奇至矣。”顯然,我們可以看出詩人的觀點,他認為,縱然文章沒有矯揉造作,沒有華麗的辭藻,但是確實是好文章,這是返璞歸真的那種淡美。所以,從上文,我們看出方孝孺的指導思想依然是古圣之道,學習和繼承古代大家的經驗及方法,反對文體形式泥古。這也對當時厚古薄今的風氣進行了有力批判。
三、養氣觀
方孝孺比較推崇李白、蘇軾的詩,是因為他們的詩歌充滿“氣”。對于“氣”的推崇是方孝孺的另一思想。其老師宋濂主張“養氣”,他認為天地之間最大的莫過于“氣”,只有先“養氣”,“道”才能得以明確。“道”明確之后,“氣”又能夠得到補充,“氣”補充之后才會形成好的文章。這是層層推進的過程。受宋濂影響,方孝孺主張“養氣”。他認為:“道者,氣之君,氣者,文之帥也。道明則氣昌,氣昌則辭達。”在這里,他也認為,道影響氣,氣支配文章。關于“氣”,歷來不乏文章進行闡述。劉勰在《文心雕龍》中專門講到“養氣”。鐘嶸在《詩品》中也曾談及。黃美華在其論文中認為“方孝孺的‘氣’是指成就文章的一種精神”。方孝孺之所以喜歡莊子、李白、蘇軾的文章,是因為他們的文章之氣豐沛、汪洋恣肆。方孝孺還認為天地之間充滿氣,正是因為這氣,日月星辰、花鳥蟲獸、人類都受到滋養。氣是根本,而人有差異,是因為人接受氣的程度不同。孟子曾說“吾善養吾浩然之氣”,圣人之所以是圣人,在于他們能夠提高個人的修養。方孝孺也強調通過提升道德養氣。通過加強道德修養,提升品德。言行舉止要合乎儒家的禮儀規范。方孝孺的氣論中充滿著儒家的思想,但是其氣論并不是單一的,還包括其它方面的氣,如對待事物的淡然之氣,還有對待道德的執著之氣。各種氣相互影響,相互貫穿。氣是隱性的,必須通過文章來得到表現。文章要直抒胸臆,立即將自己想表達的寫出來,這樣才能夠做到文章氣勢流暢,也就是氣昌則辭達。過于宣揚倫理教化的文章不免使文章陷入衛道的氣息,但是方孝孺尚氣的思想卻淡化了這種氣息,使文章有了活力。在氣的沖淡之下,倫理教化和個人的感情能夠得到很好的融合,使文章具有倫理教化和性情的特征。這樣的倫理說教不僅不會枯燥,還會使人感覺到隱藏于其后的真情實感,更具感染力。
方孝孺的文學觀沒有脫離他的正統的儒家學者的身份,主張文以載道,有“宗經”意味,但其思想不乏真知灼見,他推崇李白,肯定自然的文風。他的詩歌也恰如其人,具有自己的個性。
本文作者:趙珊珊、王燕 單位:淮北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