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10 | 外語翻譯
一、文學文體學與小說翻譯
隨著現代語言學的發展,文體學逐漸成為一門獨立的交叉學科。1958年在印第安納大學召開的文體學研討會標志著當代文體學的誕生。20世紀60年代以來,各種語言學研究的新成果和新的文學批評方法也逐漸引入文體學,延伸了其研究的廣度和深度。
文學文體學是以闡釋文學文本的主題意義和美學價值為目的的文體學派。它是連接語言學與文學批評的橋梁,注重探討作者如何通過對語言的選擇來表達和加強主題意義和美學效果。[1]這一學派認為語言形式與文學闡釋是客觀現象與主觀反應的關系。在語言形式與文學闡釋之間,直覺起著重要作用。人們對語言形式所產生的印象不僅僅是直覺的反應,還受一定的文學規約的制約。[2]從分析方法來看,它以語言學作為分析工具,不限于采用某種特定的語言學理論,但更強調采用現代語言學的方法深入分析語言結構,對語言特征作精細深刻的描寫,因此比傳統的印象直覺式批評更具客觀性、可操作性。
文學文體學在中國起步較晚,20世紀80年代初才被介紹到國內,與翻譯研究的結合則更晚。申丹早年就致力于這方面的研究,并在《文體》(Style)、《詩學》(Poetics)等國際學術刊物上發表了多篇極具影響力的論文。她的著作《文學文體學與小說翻譯》結合文體學中最嚴峻的課題———小說(特別是現實主義小說)與翻譯批評研究,是文學文體學在小說翻譯中一次有益的探索。[2]申丹認為,我國的翻譯學科建設中,實用性強、較易掌握的文學文體學十分值得重視。[1]小說翻譯中的一個突出問題是“假象等值”,即譯文與原文看上去大致相同,但文學價值或文學意義相去較遠。之所以會這樣,主要是因為譯者對原文中語言成分與主題意義的關聯缺乏充分認識,未能很好地把握原文的文體價值所在。[3]在小說翻譯的具體實踐中,譯者很容易改動原文中表面上不符合語言規范的內容,使譯文邏輯上更符合常理,但主題意義和美學價值卻遭到損耗甚至抹煞。
在用文學文體學的方法來探討翻譯中的“假象等值”時,最值得關注的就是語言形式這個層次。[1]Leech和Short在《小說中的文體》一書中,采用了以下模式描述形式和內容的關系:內容事實+表達形式的文體價值=(總體)意義[8](P24)這里“內容事實”是不變量,“表達形式”是變量。不同文體價值的不同表達形式才是文體學研究的對象。
二、微型小說的翻譯
微型小說,又稱小小說、袖珍小說等,是小說中篇幅最小、容量最少的一種。因其短小精悍、以小見大的特點,在快節奏的社會中越來越受到人們的喜愛。微型小說發展迅猛,但對其翻譯的研究卻十分滯緩。微型小說有著與長篇、中篇小說不同的藝術價值,有必要單獨進行研究。
作為一種獨立的文學樣式,微型小說有著自身的審美價值,其文體特征十分明顯:篇幅精短,選材精粹,內蘊豐富,發人深省,寫作手法多用白描,語言洗練,善于留白,結尾機智靈巧,能抓住有典型意義的瞬間。在刻畫人物形象上,人物少,性格刻畫重在神似。
文學文體學強調的美學效果和主題意義在微型小說中有突出的顯現。微型小說短小的篇幅內若想做到美學效果的彰顯和主題意義的體現,就更需要借助語言這一外在形式。換言之,語言形式直接決定著微型小說的成敗。在翻譯中,譯者的任務就是要保留原文中的美學效果和主題意義,在語言形式上更要注意譯語中語言形式的選擇,尤其是在文學文體學觀照下不同語言形式的文體價值,盡可能避免翻譯中由語言形式的轉化所帶來的“假象等值”。是否做到避免“假象等值”并重現原文的文體特點、美學效果、主題意義,也是檢驗微型小說翻譯質量的標準之一。
三、個案分析
被譽為“小小說大家”的孫方友,發表作品三百多萬字,6次蟬聯《小小說選刊》兩年一度的大獎,有多篇作品被譯成外文。他的小小說出奇制勝,敘述從容,描寫簡潔,情節一波三折,尺幅之內高潮迭起。本文選取孫方友的《女票》,以及黃俊雄的譯文AWomanHostage進行分析。
原文和譯文均刊登在2007年的《中國翻譯》上。
這里分析小說文體,主要從這些方面著手:詞匯模式、語法組織模式、語篇組織模式、前景化模式、風格變異模式、話語模式、敘述視角模式、話語表述模式、思想表述模式、作家的風格、作品的風格。[4]下面結合《女票》的翻譯實例,從詞匯、句法、話語模式和語域、語篇這四個方面進行系統的分析,并從文學文體學的角度識別“假象等值”,以了解譯者如何在主題意義、美學效果和文體功能上實現和原文的對應。
(一)詞匯
孫方友的小說采用的是典型的質樸、簡練的民間藝術語言,有一種流動的美感,這尤其體現在詞匯的使用上。在翻譯中我們應保留這種語言特點,選詞上更要注意體現原文的文體特色。選擇同原文語法意義上的指稱對等主要是語言能力問題,但是選擇文體上最優的對應,則主要依賴于對文學文本性質和功能的理解。[9](P86)例1:我們不是花匪,留不得女人擾人心。
這里“花匪”的意蘊在英文中很難有對應的表達,由于文章文體的特點又不能有過長解釋性的說明,譯文的“lustfulbandits”基本上可以傳達原文的信息。“擾”字,這里不是“打擾”的意思,而是“分散、擾亂”,所以用“distract”比“bother”更能傳達原文的意義。
例2:她冷笑了一聲,說:你想得很美呀!
“冷笑”體現了“女票”對花匪的不屑和輕蔑,對于人物塑造、情節建構、主體體現有著顯著的主題意義和美學價值。譯文中把它換成“smiledbitterly”,與原文文體功能和效果上略有偏差,試譯為“sneering”或者“smiledcynical-ly”。“你想得很美呀”進一步通過語言塑造出了人物的性格,譯文“Isn’tittoogoodforyou?”不如譯為“Youwish.”更符合原文的效果。